上周三（4日）清晨，在紐約曼哈頓中城商業區希爾頓酒店外面的街道上，一名男子掏出手槍向前面的一位行人連開數槍，然後迅速逃走。警察3分鐘後趕到現場，中槍者被送往附近的醫院，但傷重不治。從背後遭人槍擊的是美國聯合健保集團(UnitedHealthcare)下屬醫保公司的行政總裁布萊恩．湯普森(Brian Thompson)，遇害前他正準備去希爾頓酒店參加公司的「投資者日」活動，與投資者和新聞界進行交流。

 

疑犯向布萊恩．湯普森背部連開數槍後騎單車逃走 (AP)

　

　　警方立即展開追捕行動。遍布曼哈頓街頭的監控設備提供了大量現場錄像，顯示疑犯逃跑後轉騎單車進入中央公園，後來又乘坐的士到達曼哈頓北部的一個巴士總站。警方相信，他可能已經乘搭長途巴士潛逃到外州。紐約警方隨即公布了攝像頭拍到的疑犯照片，並懸賞緝拿疑犯。

 

　　由於案發現場位於紐約市最繁忙的商業區之一，並且臨近洛克菲勒中心和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MOMA)等旅遊景點，時間上又恰逢聖誕節之前，對紐約的旅遊業也可能產生負面影響，所以此案引起廣泛的關注。根據紐約市長和警察局長昨天（9日） 在記者會上宣布的最新消息，賓夕凡尼亞州警方已經逮捕了一位名叫馬吉奧尼(Luigi Mangione)的26歲疑犯。預料他將被押解到紐約接受審訊。

 

26歲疑犯馬吉奧尼已經落網 (AP)

 

醫保公司「無良」，引發民眾憤怒

 

　　這起案件與一般行兇殺人案件不同的是，很多美國人並沒有同情遇害者，或向其家人表示慰問。相反，在警方尚未抓到兇手，也不能確定槍手的動機時，網上已經大量流傳一些說法，稱行兇者是聯合健保的客戶，由於聯合健保拒絕理賠他的醫療費用，令他憤怒至極而槍殺湯普森。與此同時，一些人還對湯普森被殺幸災樂禍，甚至拍手叫好。給人的印象是，民眾對醫保公司「要錢不救命」的行為極度不滿，因而欣賞這位槍手的「俠義」之舉。美國主流媒體對此迅速作出報道，這裏介紹《紐約時報》的一篇文章，標題是「美醫保公司CEO被殺民眾『稱快』，保險業為何引發眾怒」（見下圖）。

 

（圖片由作者提供）

 

　　這篇文章提到：「周三，聯合健康保險高管布萊恩．湯普森在曼哈頓的人行道上被槍殺，引發了患者和其他許多人病態的歡呼，他們表示，他們曾在生命中最艱難的時刻與健康保險公司有過不愉快的經歷。目前該事件的動機尚不明了，也不清楚這是否與湯普森在保險行業的工作有關。警方尚未查明在逃槍手的身份。但這並沒有阻止社群媒體上的評論者們迅速就此事得出結論，並明顯表現出對這位丈夫和兩個孩子父親的死亡缺乏同情。」

 

　　警方後來公布了一些案情細節，如案發現場的子彈殼上刻有「拖延」(delay)和「拒絕」(deny)等字，似乎顯示了作案人的動機。《紐約時報》的文章說：「槍擊現場發現的彈殼上有『拖延』和『拒絕』字樣，許多美國人都熟悉這兩個詞，在與保險公司打交道時，除了常規的就診之外，幾乎任何事情都要遭到『拖延』和『拒絕』。」 文章稱：「湯普森的死亡引發了如此陰暗的評論，凸顯出人們對美國醫療保健現狀的憤怒和不滿。在美國，在尋求醫療報銷時，自費投保者經常發現自己陷入卡夫卡式的糾紛，且經常遭到拒絕賠付。」

 

案發現場的子彈殼上，刻有「拖延」(delay)和「拒絕」(deny)等字。(AP)

 

高管工資驚人，難免引起公憤

 

　　在街上謀殺企業高管是嚴重的罪行，這是法治社會不能容忍的，必須對罪犯依法嚴懲。但曼哈頓發生的這起謀殺案，從一個側面揭示出美國社會存在的一些制度性弊病，包括企業一味逐利，失去道德良心；高管日進斗金，窮人生活艱難。

 

　　根據美國媒體的報道，聯合健保集團是美國最大的醫療服務與醫療保險企業之一，50歲的湯普森2021年出任該集團醫保公司CEO之後，領導醫保公司的14萬員工取得良好業績，年營業額從120億美元增加到160億美元，而他自己去年的收入為1020萬美元。

 

聯合健保集團是美國最大的醫療服務與醫療保險企業之一 (AP)

 

　　但這樣的數字，只會讓該公司的客戶感到憤怒，因為他們的體驗是：交了保費但卻得不到賠償。《紐約時報》的文章引用了TikTok上的一條評論：「我每月支付1300美元的健康保險，免賠額為8000美元（每年23000美元）。當我最終達到免賠額時，他們拒絕了我的索賠。可他，一個月賺100萬美元。」

 

　　這起事件在醫保行業引發震盪。聯合健保將官網上的高管照片和個人資料迅速刪除，其他業內公司也採取相同措施，減少高管被襲擊的風險。這些動作說明，醫保公司意識到民間的憤怒可能會繼續爆發。由於醫保企業只顧賺錢，用盡各種手段減少支付賠款或拒絕為客戶提供應有的服務，加重了客戶的負擔。假如客戶向法院提出法律訴訟，醫保公司的龐大律師團隊會把官司拖下去，令客戶傾家蕩產也難以勝訴，而醫保公司的高管照樣領取巨額薪酬。這是美國醫療保健體制中的制度性頑疾，目前尚看不到改進的前景，因此才會令個別人士採取非法手段來「討回公道」。

 

不少美國市民表示，向醫保企業交了保費卻得不到應有的賠償。(AP)

 

社會撕裂蔓延，暴力行為頻現

 

　　這起兇殺案也顯示出，美國社會的撕裂正在蔓延，不僅是意識形態方面，在經濟領域同樣存在。不同經濟收入的人群有不同的追求目標，他們對公平、正義有不同的定義。當一些矛盾無法解決時，人們可能會採取簡單的暴力行為來達到目標，或以此來發洩心中的不滿。這種暴力升級，往往會帶來意想不到的公眾反應，即不再承認傳統的道德標準。長此以往，必然會動搖法治的根基。

 

　　過去幾年，美國一些人利用社會事件上街抗議，和平示威往往演變成搶劫商店，甚至暴力襲擊執法人員，這當中既涉及政治因素，也涉及經濟問題。此類現象在美國很多城市都出現過，而人們的不滿情緒來自很多方面。曼哈頓發生的這起謀殺案只是冰山一角，如果不解決制度性的不公，依舊讓一些人感覺走投無路，此類案件恐怕還會出現，只不過是每次更換目標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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