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2/2015

《我的鄰居希特勒》猶太小孩眼中的獨裁者

　　這是一本寫得優美又翻譯得很好的童年回憶錄，作者是現年九十歲的猶太裔歷史學家艾德加•福伊希特萬格（Edgar Feuchtwanger）。八九十歲的人，寫的卻是童年時代，與希特勒對門而居的十年生活，從作者5歲到14歲，時在1929至1939年，正是德國從一個自由民主的國家，而成為希特勒崛起、納粹當道、排斥和迫害猶太人，窮兵黷武併吞奧地利更準備建立歐洲霸業的極權國家的時代。書名叫《我的鄰居希特勒》（Hitler, mon voisin : Souvenirs d’un enfant juif。）。

　　艾德加的爸爸是著名出版人，伯伯利翁是德國重量級作家與歷史學家，一家人與德國大作家托瑪斯．曼及劇作家布萊希特等人往來密切，許多知識份子也常聚在艾德加家的客廳，與他爸媽討論德國的政治走向以及對納粹崛起的擔憂。伯伯利翁更是撰寫了《成功》等書批判納粹，暢銷程度更勝希特勒《我的奮鬥》。

　　與希特勒當鄰居的這十年間，隨著納粹得勢，艾德加的幸福童年逐漸變調。他最要好的朋友不再與他說話；褫奪猶太人公民權的紐倫堡法案通過後，從小陪他長大的德裔保母也不得不離開；利翁伯伯則因為著作成了納粹頭號公敵，爸媽開始談論流亡。

　　艾德加開始學習當個隱形人去對抗這個世界，並透過他家窗戶，見證了德奧合併的籌備，更目睹英法意三大巨頭在希特勒家簽署慕尼黑協定的歷史時刻。

希特勒所給予的童年陰影

　　艾德加生於1924年，希特勒1929年定居在他家對面。那年艾德加5歲，希特勒40歲，是他成為總理的前四年，但已是艾德加家中的主要話題。隨著艾德加成長，他持續在街上遇見希特勒，見證他日益受民眾簇擁的暴君性格，包括他那綿長的車隊，他接待的名人賓客。希特勒當然不認識這位默默觀察他的孩子，艾德加卻認得他，也認得他身邊的幕僚。

　　從1929年到1939年，是德國現代史中發生最多事件的時期。沒有一個星期，希特勒不私自決定一項措施、一道法律，或之後的一場侵略。每經歷一項變革，艾德加就必須重新適應變了調的生活，只因為他出身於猶太家庭。1935年前，艾德加一家並不實行宗教儀式，不曾上過猶太教堂，他們屬於被德國同化了的猶太人。在他們的觀念裏，他們是德國人，而最重要的，他們是人。這也是他們養育艾德加所秉持的觀念，艾德加除了因為知道自己的猶太身份而感到生命受威脅之外，沒有族群意識。因此，這本書所敘述的，是住在他對門的希特勒，賦予了他的猶太族群身份認同。

　　艾德加與希特勒對門而居十年，在這三千六百個日夜裏，他睡覺時會暗忖希特勒是否也就寢了，也三千六百個早晨自問希特勒是否已起床，以及他當天又有何種全新的瘋狂舉動。他在嗎？他在做甚麼？他想殺了我們嗎？為甚麼是我們？為甚麼是我？

　　這就是鄰居希特勒給艾德加的童年陰影。

童年回憶側寫歷史事件

　　作者5歲時生活在希特勒冒起但未上台執政的時期。那時候，艾德加和父母過著生活優渥、富教養的猶太人家的日常生活，保姆彈鋼琴，伯父利翁來家中跟爸爸聊天，講到納粹冒起，希特勒遲早掌權，利翁伯伯說那天到來時，希特勒就會屠殺所有猶太人。五歲的艾德加嚇得發抖。他在路口與希特勒四目相交，那張臉毫無笑意，散發出令人震懾的力量……。

　　這以後的十年經歷人生跌宕起伏。希特勒崛起後，帶給許多德國人虛幻的願景，也讓許多德國境內的猶太人不得安生。一九三八年「水晶之夜」事件發生時，艾德加全家受到威脅，父親一度被捕，終於脫險，並及時安排全家離開德國，前往英格蘭定居。

　　本書以嚴格且有趣的方式，依照一九二九至一九三九年間事件的發生順序來撰寫，將他家庭的日常生活，與在窗戶底下看到對門希特勒坐車出門與回家，他們家人的心情起伏，並巧妙結合這十年發生的政治事件，見證了德國歷史的混亂年代。透過孩子的獨有回憶，重建若干史實，例如一九三三年的政變、對猶太人緩慢卻無情的禁制、初始的集中營關押等。不消說，這道見證是沉重的。

　　此書是作者時光之旅，他用童年的眼光描述希特勒，似乎想提醒世人：曾經培養巴哈、貝多芬、歌德的國度，以人類主流文明自居的日耳曼民族，何以讓一個社會邊緣人成為獨裁者？希特勒運用民族主義做觸媒，從人性之惡蒸餾出毒酒，複製了納粹這種「高貴的野蠻人」，確是歷史的殷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