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0/2022
一分鐘閱讀《念情》:李怡先生給亡妻的書,但願你們已在彼岸相聚
可以的話,我其實並不希望有那麼一個契機去寫李怡先生的生平,無奈生死就是如此讓人措手不及。
作為小輩,多年前得知有幸跟李怡在同一平台上發表文章,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悸動。2008年,家父病歿,有段日子我陪在患上抑鬱症的母親身邊,即使活了那麼多年,早就看透了生離死別,但失去老伴的感受,身為女兒的我還是無法以第一身去體會母親的痛。
一種無奈的巧合,李怡的妻子梁麗儀女士也同於2008年底因病離去。而2011年出版的《念情》,正是李怡結集了從妻子病榻、身故與及他獨活時所寫的文章。絕少在專欄內吐露個人情感的男子,當心痛到無可救藥時,也只能藉寫字去抒發情感。從他的字裡行間,我深切感受到未亡人的哀慟,正如他自己所形容:自以為理性堅強,不認為自己是弱者,到頭來發現自己也是感情軟弱的平凡人。
「結緣逾半世紀情人妻子終身良朋忍令天凡永隔;
牽手近一甲子說事談心朝夕侶伴只餘舊夢縈懷。」
她離去後的那些無眠晚上,李怡將心聲化成輓聯,既刻在亡妻靈石之上,也烙在他的心中。
李怡跟梁麗儀是中學同學,及後梁麗儀返回內地繼續升學,兩人靠書信往來,從好朋友變成情人。即使成婚後,兩人仍然長時期分隔中港兩地,但物理距離沒有造成感情障礙,反而令他們更珍惜每個團聚的片刻。
受文革、政治及個人背景問題,他們婚後首二十年受盡了脅逼,李怡曾經問妻子,要不是兩人共同經歷過那些壓力,會不會反像普通夫妻一樣,不懂珍惜以至離婚收場?妻子斬釘截鐵的一聲「不會」,顯露了她對愛情的執著,也是對他的恩重情深。李怡記得她說過自己從沒做過任何傷害人的事,對得起丈夫,對得起家庭,一生問心無愧,這反教自問沒那麼光明的他慚愧,而自責就是他所得到的懲罰。
假如沒遇上梁麗儀的話,這世上便不會有「李怡」。「李怡」是筆名,是他們起初談戀愛時,隨女友名字諧音而來的,一用就是大半生了。而70年代他亦曾以「齊辛」之名發表了分析中國局勢的文章,當中多半是由妻子撰寫初稿,再由李怡重寫,「齊辛」是齊心及齊齊辛苦之意。二人合作有成,鞏固了李怡的政論家地位,他的事業,他的人生,無不與妻子有關。
有次梁麗儀輕微中風,病癒後他們不時談及生死問題,妻子總是說著希望自己比丈夫先走,否則她獨個兒留下來必然受不了,結果也只會隨他而去;「好吧,就讓你先走吧!」李怡哄著她。情深的李怡當時也許並沒想過,自己也差點捱不過失去老伴的悲愴。
最終妻子如願了,她的肉身先走,但她的影子、聲線卻彷彿從未曾離開過李怡。想過追隨亡妻的念頭,化成了《念想》內的一字一句,是寫作和閱讀把他拯救過來。
一等十多年,這一刻,你們重聚了沒有?
願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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