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11/2016

寫給愛書人的情歌

　　28歲的瑞典女子莎拉，常年在書店工作，愛書成癡，與65歲的美國老太太艾美，透過信件往返，談文學也談人生。兩個素昧平生的女子，因為對書的共同愛好，跨海展開了一段忘年友誼。某天，艾美邀請莎拉造訪她所居住的美國愛荷華州破輪鎮，從未離開過家鄉的莎拉決定跨出第一步，帶著一皮箱的書、預訂了兩個月後返國的機票，展開她的「美好假期」。

　　然而，當莎拉抵達時，迎接她的，竟是艾美的死訊。

　　這下怎麼好？千里迢迢跑來異鄉，舉目無親，打道回府嗎？似乎有些不甘心。但她來不及驚慌失措，便被各有怪癖可是熱情好客的鎮民留下來，因為「艾美的客人就是我們的客人」。雖然莎拉從沒來過這裡，卻早已從艾美的信中聽說了關於破輪鎮的種種，以及形形色色的街坊鄰居：可憐蟲喬治、剽悍老闆娘葛瑞絲、矜持熟女卡洛琳、編寫鎮上新聞的阿珍，以及封閉心靈的湯姆。

　　為了回饋鎮民們的熱情款待，莎拉居然異想天開，在這個連學校都早已廢了、沒人看書的破輪鎮，用艾美幾千冊的藏書為基礎，開一家書店。

　　莎拉以別出心裁的方式分類。例如：「字比較少」區適合不太看書的人；「性、暴力和手槍」區則代表犯罪小說；想好好哭上一場的人，請到「注意：悲慘結局！」區。故事就這樣展開。

　　這是瑞典作家卡塔琳娜．碧瓦德（Katarina Bivald）的處女作《小鎮書情》（THE READERS OF BROKEN WHEEL RECOMMEND），這本書被出版社歸類為「療癒系小說」（feel-good novel），但這更像是一首寫給愛書人和書店的情歌。

　　在沒有人看書的小鎮開書店，莎拉不是瘋了嗎？大家都是這樣想的，就連一個小時車程之外，比較繁榮因此趾高氣昂瞧不起人的「希望鎮」居民也不例外。他們會專程開車過來一探究竟，進書店晃兩圈，把頭抬得高高，意思是「果然沒猜錯，這種破地方哪會有人看書，這書店不倒才怪。」

　　莎拉不信邪不服輸，憑著她對書的熱愛，要打一場不可能的仗。她想方設法讓鎮民翻開書，絞盡腦汁推薦對的書給對的人，還要在賺錢的同時給鄰鎮「希望鎮」民一點顏色瞧瞧。她想出與眾不同的分類法吸引鎮民來買書。

　　透過這間書店，莎拉和鎮民們的生命豐富了起來，人與人之間也產生了意想不到的聯繫。莎拉發現，每個人都是一本耐人尋味的書，有人渴望冒險、有人等待被療癒，也有人需要來一段浪漫生活。就連莎拉自己也找到了真命天子。可是她的旅遊簽證只有兩個月，即將到期，書店才剛上軌道是否就得打道回府？她想留下，鎮民也希望她留下，為了把莎拉留下來，鎮民們竟然想出了一個瘋狂至極，荒謬可笑的解決辦法……

　　在這個數位娛樂充塞、電子書方興未艾的網絡時代，看到莎拉近乎執拗地熱愛紙本書，我們不禁會問：紙本書究竟有何不可取代的魅力，讓人願意放棄更輕易取得和享受的影視或電玩，傻傻地陷進一個只存在於自己腦袋裡的想像世界？

　　也許是因為文字不提供預設好的畫面，一切得靠讀者自己去想像，因此每個人閱讀後在心中的模樣都獨一無二。這是書本不可被取代的力量。

　　《小鎮書情》的作者碧瓦德還是14歲的少女時，就已在書店打工，認為這種被書籍包圍的環境，是讓人產生寫作動機的幸福。現在居住在瑞典的城市阿爾塔，家中成員有她的姐妹，以及持續擴增的書籍，她喜歡在房間中擺滿小說，而客廳中擺放歷史、文化等綜合書籍。和她作品中的人物一樣，她還沒有想好在人與書之間，她該選哪個才好。

　　不過，在給台灣的中文版的「序」中，她說，如果問我喜歡書還是人，我的答案絕對是「書」，永遠是書。

　　她說：在書中，如果有人夢想要去做一件事，到了故事尾聲，肯定會成功的。但在現實人生中，如果有人夢想要去做一件事，很可能大半輩子都在做其他事。

　　如果書中有個多金、帥氣、蠱惑的男人惹妳發火，瞭解他之後，一定會發現他其實善良又迷人。但在現實人生中，可不是這樣。多金、帥氣、蠱惑又惹人火大的男人，一定是爛人無誤，相信我。

　　現實生活亂七八糟的，沒有條理、沒有邏輯，嚴重欠缺角色動機與美滿結局，我一直覺得上帝很不會編排情節。

　從14歲開始，我就在書店工作。有時候，我覺得年紀這麼小就整天在書堆裏好像不太對，但有時候我又覺得這個年紀剛剛好。那間書店灰塵遍佈、陳設雜亂，但我在那裡學到很多東西。

　　碧瓦德發現到推薦書本的樂趣，將一本書介紹給一個喜歡它的人，你自己都很開心。

　　「我常搬書，一堆又一堆的書，我發現書非常重，傳遞故事這件事可以讓人累到挺不直腰。」

　　儘管《小鎮書情》的作者碧瓦德說她喜歡書多於喜歡人，但她說：

　　當她決定要將書店寫進她的作品時，她以為這將會是一本完全關於書本的書。但是，在她真正動筆之後，她察覺到在書店裡的那些年，讓她印象最深刻的並非書籍，而是那些來來去去的人。他們通常有點怪，也有些人對書本根本毫無興趣，但他們全都非常……有人情味。

　　所以，碧瓦德在書中，寫的仍然是人。這本書在寫一個埋首閱讀的人，如何慢慢學會從書本之中抬起頭來，先是膽怯地觀察周遭世界發生的事情，最後甚至大膽邁出腳步走入這世界，在過程中找到勇氣，成為自己故事的主角。

　　《小鎮書情》不是一本嚴肅的書，而是一本好看的小說，這裡有五花八門的人生百態，有歡笑也有淚水，有好書、好故事、好朋友，還有真愛。小說告訴我們，只要有著對文字和故事的熱愛，我們就能直達彼此內心的最深處，任何文化或國境的隔閡都不是問題。

　　凋零的小鎮、眾人毫不看好的書店，還有經濟壓倒性強勢的鄰鎮，這一切好像都在講香港或是台灣。我們的圖書產業逐年衰退，文學閱讀（不論華文還是翻譯）全面式微，平面媒體包括報紙和書籍的讀者越來越少。也許沒有直接的解藥良方，但是《小鎮書情》讓我們重新看見書和文字的力量，書店凝聚社群的力量，文學洗滌和撫慰人心的力量，以及只要有人就有希望的力量。如果破輪鎮都能開書店，香港的出版業有無可能走出谷底、另闢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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