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鴻爪

 

　　香港人口老化，公共醫療系統負荷重，要求改革及增加撥款之聲不絕，我在公立醫院睇醫生多年，由孩童年代睇至現在60多歲，只覺得醫護人員的專業水準日漸提高，愛心日比日濃。

 

　　今年七月，承蒙另一位公立醫院醫生之轉介，我開始在瑪麗醫院腫瘤科接受治療，首次踏足此間癌症中心，感覺到它的年華老去，大堂黑壓壓的坐滿了病人，有抽血的、有磅體重的、有等候睇醫生的，比起私家醫院的金碧輝煌，病人輕輕鬆鬆的坐在寬大梳化上等候，有雲泥之別。忙歸忙，瑪麗癌症中心的職員卻很有禮貌地接待每一位病人，沒有半點不悅之色。

 

　　接見我的醫生，年約40至50之間，衣著隨便，為人隨和，我與他談上幾句，便知道此位醫生和善可親，即時放下戒心，問多幾句。臨走時，我問他：「下次是不是你睇我？」

 

　　他說：「不是，我們是輪流睇症的。」我心中想，我最不喜歡的安排，又出現了。

 

　　一個月後，再去覆診，竟然又是上次那位書生型的醫生，心中大喜，說：「點解又喺你嘅？你唔喺話輪流睇，次次唔同嗎？」

 

　　醫生說：「咁你鐘唔鐘意我睇你？」

 

　　我說：「鐘意。」

 

　　醫生說：「咁以後就由我睇你啦。」

 

　　我說：「最近劉家良師傅死咗，但喺佢食標靶藥都食咗十幾年，我得唔得呀？」

 

　　醫生說：「唔得。」

 

　　我說：「點解唔得？」

 

　　醫生說：「劉家良患嘅唔喺肺癌，而你食的標靶藥有抗藥性，蜜月期最多年幾兩年，唔可以長期食，如果得就會攞諾貝爾獎啦。」

 

　　我說：「咁到時點算？」

 

　　醫生說：「換藥啦。」

 

　　此時，我便不再問下去，因為我知道換藥就是換化療，不是好玩的，他既然說換藥，便換藥，有咁多藥，換極都換唔完啦，使乜問咁多，亞Q精神，又發揮得淋漓盡致，不再憂愁。

 

　　我再問：「可唔可以唔使次次抽血同照X光呀？」

 

　　醫生問：「點解？」

 

　　我說：「我仍然睇緊私家醫生，佢又要抽血同埋照X光，咁咪重複咗囉。」

 

　　醫生說：「好簡單，你可以申請個密碼，到睇私家醫生時，話俾佢知，佢就可以登入政府網頁，查看你喺呢度嘅資料，驗血，X光報告等都睇晒，咁你就唔使喺外面抽血同埋照X光。」

 

　　我說：「咁好，咁唔該你幫我申請啦。」

 

　　醫生說：「你到S座二樓檔案部申請就得嘞。」

 

　　一個月後，再返去睇佢，檢查完畢，我又與他寒暄一番，我說：「年紀大咗，病又多咗，睇完呢度，又要睇個度，成日出入醫院。」

 

　　醫生說：「咁你重要睇乜嘢呀？」

 

　　我說：「重要睇肝臟科同埋血壓。」

 

　　醫生說：「咁我同你睇睇下次覆診其他科的日期喺幾時，將你下次睇我的日期排埋同一日，咁你就唔使來回咁多次。」

 

　　我說：「唔該晒。」

 

　　一位醫生，除了要賺取診金外，最重要的還是賺取病人的感謝，我心底裏萬分感謝此位謙謙君子的醫生。

 

　　兩星期後，我又到瑪麗醫院去抽血，以備遲兩個星期見肝臟科及腫瘤科醫生之用，前者的抽血地方是在S座一樓的中央抽血中心，裏面人頭湧湧，我等了半個小時才輪到我抽，坐下，我問那位負責抽血的姑娘：「每天可唔可以抽兩次血呀？」

 

　　她說：「可以，有的病人每天要抽幾次，但點解你咁問呢？」

 

　　我說：「我喺呢度抽完，又要去腫瘤科處抽，所以問吓你一日抽兩次得唔得。」

 

　　她說：「你將另一張抽血紙俾我睇睇，睇吓可唔可以幫你喺呢到抽埋，咁就唔使拮兩次啦。」

 

　　於是我便將另一張抽血紙給她，她放在鐳射鎗下照照，說：「唔得，腫瘤科鎖死咗，你要去腫瘤科處叫佢地幫你解鎖，然後返嚟搵我一齊抽，到時唔使排隊，快啲去，唔喺佢地去咗食晏。」

 

　　辦好解鎖，便急急又從腫瘤科跑回去中央抽血中心找那位姑娘，她看看我從腫瘤科取來的抽血貼紙，說：「有三支是抽相同的，故此，可以抽少三支。」抽血完畢，我問她貴姓，她說：「我姓張。」

 

　　我離開時，內心充滿感激，相信此位姑娘一定是天使下凡，要不是，她大可以不理我說甚麼，抽完第一張便叫我去腫瘤科抽，反正第二張又不是她份內工作。可惜，她帶著口罩，我無法看到她的容貌，但應該是清秀脫俗，有點像《天龍八部》中的木婉清，整天帶著個面罩，誰個男子揭開她的面罩看見她的容貌，便要娶她為妻，不知誰家男孩子，有此福氣，摘下張姑娘的口罩？

 

　　其實，只要心中有愛，凡事為他人著想，便人人都可以成為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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