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選舉的賄選歪風

　　語言是活的，與時俱進。久居台灣，雖然經常返港，但不時會發現新聞或歌詞裏出現看不懂的用語，最近讀者回覆中提到的「蛇齋餅糭」，就給我上了一課。原來是指議員按時令賄賂選民，相當有趣。

 

　　沒有人能否認，台灣是華人世界最民主的地方。關於民主的代價和利弊，台灣過去幾十年來都經歷過，很多人認為民主是萬能的，但一定要體認到，民主不是萬靈丹，而且勢必要付出相當代價。

 

　　台灣大小選舉頻繁，賄賂選民這方面，早就超越「蛇齋餅糭」的層次，而且隨著年代不斷變革，花招更是琳琅滿目。

 

每到選舉前，法務部都推出大量反賄選宣傳海報。

 

　　我幾十年前剛來台灣唸書時，還是國民黨一黨獨大的年代，賄選起來毫不避諱，可謂明目張膽。每到選舉都有同學表示家人收到候選人的賄款，金額每票從五百元到一千元新台幣不等。當時最有名的術語叫做「封街發錢」。顧名思義，候選人的「樁腳」（大約相當於基層助選員的角色），利用晚上把整個社區街道封起來，一戶一戶的登門派錢，執政黨長期是國民黨，賄選就和國民黨劃上等號。

 

　　不過有個很有趣的現象，就是選民教育程度越高的地方，就越沒有這種額外福利。像我一直住在屬於文教區的台北市文山區，苦苦等了幾十年，從來沒人上門送錢。我的岳父還曾經半開玩笑的抱怨，每逢選舉聽到朋友都有錢收，為何就沒人來向他賄選？後來我問候選人的助選員，才知道他們也有做功課的，不會隨便洒錢。我岳父那種高階公務員，自主性高，就算收了錢也不一定乖乖投票。反觀有些讀書不多的老人家，觀念保守，認為拿了別人好處就一定要投桃報李，投資的回報效率才高。

 

　　而在民進黨組黨並在各地推出自己的候選人後，兩黨為了勝選一定互相緊盯對手有沒有賄選，並且提出檢舉，封街這一招便不管用了。有一段長時間，兩黨部份候選人使出招待旅遊招數，以補助社區居民出遊為名，旅途中專人上遊覽車派錢，這樣較不容易被法務部抓到。

 

選舉免不了大型造勢活動。

 

　　2000年民進黨籍陳水扁當選總統後，民進黨也一同接收了國民黨的賄選經驗，從此抓到兩黨的賄選候選人一年比一年多。像是4年前上一屆直轄市長、議員和里長選舉，受理賄選案件3042件，當場收押了183人。

 

選舉前在鄉下地區經常看到這類流水席。

候選人的紀念品相當精美，但超過新台幣30元就算賄選。

 

　　台灣的法務部多次試圖扭轉這種歪風，訂出各種規範，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經歷了那麼多次選舉，一向自認清高的民進黨，其實不斷和國民黨合作，透過修法把查賄的標準放寬。像是法務部為避免候選人送小禮物藉機賄選，明文規定送給民眾價值超過三十元新台幣的紀念品就犯法，請吃飯盒也有一定標準。兩黨就在立法院修 法放寬規定，並且增列條文：在選舉期間選民有婚喪喜宴請客，候選人去送紅包就不算是賄選。

 

　　現在賄選更昇華到更高而且完全合法的境界，叫到「政策買票」。這一招是地方政府在位者，利用執政優勢，用納稅人的錢討好選民爭取連任。說得好聽是做地方建設，為民謀福利，但有些實在太離譜，浪費的錢比買票還更令人咋舌。

 

　　像是為了年底的「七合一選舉」，民進黨執政的雲林縣，就把地方政府廣告預算增加十倍，傳媒認為目的是「順便」幫民進黨議員候選人打廣告。國民黨執政的桃園縣，今年預算大增73億新台幣，但造橋鋪路的工務局僅成長4%，原來很多經費是用來幫長者免費裝假牙。由於當地藍營支持者年紀平均較高，這個政策便被綠營批評為政策買票。

 

　　其實台灣還有很多賄選招數，像是「前金後謝」（選錢付小部分定金，當選後再付尾款）、「期約賄選」、「登門拉票」、「收購身分證」……曾經有傳媒統計過，能講得出名稱的就足足有38招那麼多。換個角度看，還真是有創意。

 

　　連一向以清廉自持、擔任法務部長期間大力查賄的國民黨主席馬英九，自己雖不賄選，但心知肚明同志們賄選的大有人在，也無法徹底杜絕，只承認國民黨不是完美的政黨，還有進步的空間。

 

　　政治有其黑暗面，民主也有弱點，例如缺乏效率就是其中之一。而民主有很大一部份取決於選民的素質，要達到選賢與能的理想，就必須不斷教育和提升選民的水準。

 

 

 《經濟通》所刊的署名及／或不署名文章，相關內容屬作者個人意見，並不代表《經濟通》立場，《經濟通》所扮演的角色是提供一個自由言論平台。

• 

【與拍賣官看藝術】畢加索的市場潛能有多強？亞洲收藏家如何從新角度鑑賞？► 即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