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鏡到底下，少年Jamie的煩惱

　　終於一口氣看完四集《混沌少年時》（Adolescence）。

 

　　會知道這齣Netflix串流劇，全因為接連數天都看見有人在社交媒體出Po講——嚴格來說是讚，讚採用一鏡到底的拍攝手法，大約五十多分鐘的每一集，就是一個大約五十分鐘的Long Take，而重點是，貨真價實，沒有事後用CGI加工來扮。

 

《混沌少年時》（網上圖片）

 

《混沌少年時》（網上圖片）

 

　　如果你問我是否有需要採用這種拍攝手法？我會答，導演覺得有需要，就有需要。

 

　　但如果你問我是否有必要這樣拍？我會答，沒必要，因為就算不一鏡到底，而存在大量剪接位，依然無損《混沌少年時》對主題的鑽挖和呈現——甚至因為焦點被放了在一鏡到底，容易使人只管聚精會神，審視當中的場面調度，以及有沒有甩漏穿崩。

 

　　一鏡到底，純屬形式，固然重要，卻不是一齣影視作品的全部。

 

採用一鏡到底的拍攝手法，高難度，每日只能拍兩Take。（網上圖片）

 

　　當然，因為一鏡到底，讓我們如實看見飾演Jamie的少年演員Owen Cooper演技有幾深不見底——尤其第三集，由頭至尾，就是Jamie和心理學家的一次長談，難度不只在於要牢記長長的對白，更包括角色情緒的多次起伏，Owen Cooper完完全全進入了這個複雜的英國少年，而又不著痕跡（那些永遠聲稱自己好努力但連一場戲都演不好一個表情都交不到的演員，實在情何以堪）。

 

飾演Jamie的Owen Cooper，今年才15歲。（網上圖片）

 

備受讚譽的第三集，由頭到尾，就是Jamie與心理學家的對話。（網上圖片）

 

　　故事由一個涉嫌謀殺的13歲少年Jamie開始，他連聲否認，但CCTV把他行兇過程拍低，問題迅速由「有沒有殺？」變為「為何要殺？」，亦即動機，負責調查的警察要知，被安排接見Jamie的心理學家想知，Jamie的爸爸？更加有需要知，然而，這不是一個純粹推理故事，動機涉及一講就明的愛恨情仇式恩怨——是的，Jamie跟死於他亂刀下的Katie，的確有所交集，交集主要發生在IG，這場本來只屬於兩個人的交集，漸漸有其他人參與，有關的無關的抽水的食花生的俾心心的和留言的，留言除了有直接Hater式的謾罵，更涉及到一個身份——Incel，Involuntary Celibate，非自願的獨身主義者，這一個身份，支配了Jamie對作為男性的自我評價，對女性的態度；他對Katie有沒有愛？是不是因愛成恨？抑或Katie只是不好彩，剛好在那一刻被Jamie視為宣洩情緒的不幸象徵？

 

調查Jamie的Luke，本身也是一名父親，自以為明白兒子。（網上圖片）

 

Luke透過兒子，才明白到今時今日年輕人正在面對一個甚麼樣的世界。（網上圖片）

 

　　每一個人都似乎知道了一點，但沒有人能夠掌握事實之全部。

 

　　尤其是Jamie父親。法律上他固然沒有罪，事實上Jamie的行為亦不是他的罪，但他依然歸咎自己作為父親，做得不夠好，但要好到甚麼程度，才能保證Jamie不會殺人？有理由相信，就算父親再肯花時間了解Jamie，Jamie依然會在這個網絡時代，面臨一個混沌青春期，同樣會遭受來自現實與網絡的欺凌，同樣會被定型，同樣會（誤）以為自己很醜兼不夠陽剛，注定與女性絕緣。Jamie未必是天生的惡魔，卻肯定是社交媒體衍生的孤魂。

 

Jamie父親Eddie，一直自責做得未夠好。（網上圖片）

 

　　人生在世，誰不是一鏡到底？Jamie的悲劇或許在於，錯信一個外在標籤會跟他一世。

 

《混沌少年時》

串流平台：Netflix